现代性困境自其诞生之际,即体现为工具理性对自然的支配以及对人的异化;而在经历数字化转型浪潮的当下,它则表现为不断加剧的人类世危机:极端气候、资源枯竭、全球动荡……其背后的主导思维是西方启蒙运动以来的理性主义传统——即笛卡尔式的二元论——造就了心灵-身体、精神-物质、自然-人文等一系列概念的对立,合理化并强化了主客体关系中固有的统治性和剥削性。这种过于简化的认识论模型在二十世纪已引起全球性的灾难和震荡。面对复杂性不断增殖和跃迁的事实,人类亟需新的知识范式来化解危机。


在科学领域,随着牛顿绝对时空观下的决定论、还原论科学受到挑战,相对论、量子力学、混沌与非线性科学发展让世界重新归于无序和复杂;尤其是非线性科学与混沌革命下诞生的复杂系统科学,即使在科学内部也已经让人窥见确定性的丧失。人们开始意识到,任何寻求以单一学科、单一视角或单一规律来描述世界的企图都注定以失败告终。但与此同时,打破系统边界的控制论的兴起及其在信息技术领域的应用,又使得机器与人类、系统与环境之间的边界趋于消弭,仿佛能让整体在可控的同时又获得有机体般的节律。


在艺术领域,自文艺复兴以来占主导地位的美学自治性也逐渐消逝:其在二十世纪现代主义艺术运动中曾一度达到巅峰,随后在二十世纪下半叶,见证了艺术创作的社会性转向及媒介实践的扩大化后,继而日益式微。这曾被艺术史学家称为“艺术(艺术史)的终结”。但与此形成对比的是,从六十年代兴起的“系统艺术”再到九十年代以来产生广泛影响的“关系美学”,不断推动艺术实践深度地介入复杂的当代生态而与更多层级、更广阔的系统展开了连接和互动。在今天,追问艺术是什么,并非要恢复对某种纯粹的审美本体论的追求,而是意图探究在急遽变幻的当代境况之中,有哪些条件能构成艺术。


艺术和科学,这两种文化曾经因现代性进程产生分岔,各自演化出独立的话语系统。但是,当代控制论的产生、计算机和人工智能出现,使得数字媒介也成为艺术呈现的终端,并使人类主体、机器、信息甚至自然世界都成为整个艺术生态系统的一环。这两种文化的再度交汇,意味着一种新的历史时刻的到来,这要求我们偏离人类中心主义的位置,超越传统审美经验高度依赖的主体性原则,在由生物、技术、环境等交织而成的综合场域之中,重新定义感性、激发认知,发掘非人类主体的创造力,将艺术看作不断发展的创造性过程的一个实例。


由此复杂科学与艺术结盟,意在尝试综合不同文化的认知路径。我们将此视为一条化解人类危机的实验性路径。作为中国境内最具影响力的复杂性研究社群,集智俱乐部发起“复杂科学与艺术”研讨论坛,在复杂性基础理论的导引下,汇聚各领域内的行动者与思想者——包括科学家、艺术家、学者及相关从业者,针对具体议题,进行超越单一学科的跨界知识讨论,协同发掘后人类创造力和新美学的潜力,以期打开更趋向于综合性的创意空间。我们将艺术家和科学家之间的合作关系作为一种整合性的集体智力实践,以期建立起跨学科界限的协作网络,打破知识与实践彼此区隔的现状。为此我们希望以跨学科创造力提供必要的认知和审美资源,在全球环境急剧变化和充满不确定性的时代,设想一种多元、开放和创新的行星化未来,以回应数字化转型浪潮和人类世生态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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