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是集智俱乐部成立20周年,此前我们曾发布推文,向读者征稿,讲述和集智的故事。「我与集智的故事」系列文章是其中一些朋友的来信。今天的故事来自集智的朋友徐颠。


徐颠 | 作者



我是一名为非营利组织服务的战略咨询师,接触集智俱乐部和复杂科学有两年多了。我常说 “一遇复杂误终身”,并以饱满的激情向公益人推广复杂科学。之所以误终身,我认为有几个原因:第一,复杂科学不是一个学科,它是跨学科的产物,涉及到各方各面的知识。人的精力有限,虽皓首穷经,也终难搞明白,让人有“以有涯济无涯”的喟叹;第二是接触复杂科学以后,由于其自带哲学思想,颠覆了我以往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第三,复杂科学作为底层方法论给予我时时指导,融入我的工作和生活之中。社会是复杂的,用复杂科学来理解公益,为我装上了新的知识引擎。


(一)因果涌现 vs 变革理论

现代公益要回答这样一个问题:捐赠人投入那么多钱,结果是否真的对社会有益呢?在此基础上,公益圈里出现了各种“派”,例如有效公益、科学公益和战略公益。这三个派字面意思看起来不同,底层思想却是一致的:都强调公益项目要有自己的“变革理论”,即用因果关系解释你干预取得的正向变化。只有这个变化成果确实是由于你的干预活动造成的,捐赠者才会心服口服。

当我们在作归因时,实际上就在从事科学研究。这时公益碰到了能力的天花板,社会是如此复杂的系统,又很难量化,要搞清楚一些因果关系显然已经超出一般公益理论的适用范围。“社会因果之难”让我求助于复杂科学中的因果理论,因为复杂科学主要研究涌现,而因果涌现又是其中的核心。复杂科学中的因果理论提供的坚实基础让公益的理论大厦不至于崩塌。


(二)信息理论 vs 产品和竞争优势

公益组织在经营上常遇到一个麻烦:没有产品。没有产品就没有捐赠和购买,这让多数公益组织饥肠辘辘,难以可持续。那么产品的实质是什么?产品和服务、商品有什么区别?如何设计好的产品?无法回答这些问题,就无法回答机构业务问题,更谈不上如何制定机构的发展战略。我在商业书籍中找不到此类问题的答案,商业已经自动地“知其然”,再要“知其所以然”——追问产品的本质会变成钻牛角尖,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一本信息论的书中,看到参考书目中有一本《增长的本质——秩序的进化,从原子到经济》(why information grows—the evolution of order,from atoms to economies)。作者是美国物理学家塞萨尔·伊达尔戈。如书名所言,这本书从热力学第二定律、麦克斯韦妖、信息论开始一步步把物理学的触角深入到产品、经济、社会当中。作者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增长的本质是秩序在增长,而秩序增长的背后是信息增长。这时我明白了,无论机构提供何种服务、产品,实质都是一样的,他们都提供了某种结构固化下来的信息。战略制定的核心思想是“扬长避短”,如果用物理学的话语来定义“优势”,会是什么呢?我想“优势”应该是:机构拥有信息复杂度最多的地方——它集合了组织的资源网络、先验禀赋、经验学习中的信息。把信息用某种结构固化下来,即为有竞争力的“产品”。

这本书还有一个意外之喜,作者用量化分析说明了信息在人际网络中传播的困难,揭示了人与人之间不平等的起源。用物理学来解释不平等这一点,令人印象深刻。


(三)系统论 vs 战略管理

吉姆·柯林斯在中国商业界享誉已久,他因《基业长青》、《从优秀到卓越》等书籍而广为人知。柯林斯提出了飞轮效应,还专门写成一本《飞轮效应》的书。在《飞轮效应》中译本中,著名商业顾问刘润写了推荐语。刘润学数学出身,他一上来就用系统论正负反馈回路来分析飞轮效应,让我看到系统论和战略管理之间隐藏的内在联系。

刘润在《飞轮效应》推荐序中用系统动力学解释飞轮效应

循着系统论-战略这条线,我又发现一位欧洲的管理大师——费雷德蒙德·马利克。他在《战略-应对复杂新世界的导航仪》一书中,用控制变量的方法展示了诸多战略工具。现代管理学之父彼得·德鲁克自称生态学家,而马利克在书中多次提到维纳《控制论》对他的影响,看来系统论、控制论早已融入管理实践当中。

费雷德蒙德·马利克在《战略-应对复杂新世界的导航仪》中展示控制论下的战略导航逻辑

在管理和科学的交叉地带,还有一座学术高峰不可不提——赫伯特·西蒙。西蒙是如此博学多才,他既是管理学史上唯一获得过诺贝尔奖的管理学者,又是人工智能符号派的开山祖师。他提出的有限理性,成为组织理论和人工智能共同的理论基石。公益组织和人工智能竟然可以同出一门,多么不可思议!

除此以外,复杂科学还让我反思大的社会问题。符号理论、特征工程(人工智能-机器学习)牵扯出公益的语义困境,让我知道社会问题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决”的,因为观念通过语言蚀刻在人们脑海中已有上千年;遗传算法背后的自然选择思想,让我思考现今社会的组织方式和权力制度能否处理一个巨大复杂系统中涌现的大量信息;脑科学的范式革命让价值理论再出发,因为奥派经济学和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价值对垒是从人的认知行为开始的。还有,计算社会学、复杂经济学为影响力投资(Impact Investing)计算影响力提供了可用的工具;蚁群算法让应急救灾物资和人力触达更加高效等等。一系列问题萦绕在我心间,让我欠下很多书债。进入复杂科学的宝山中,只觉琳琅满目,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下手。只得走马观花,远眺座座知识高峰,先一饱眼福。

丹尼尔·丹尼特《达尔文的危险思想》中卡尔·马克思盛赞达尔文思想对目的论的致命一击。

随着AI引爆热点,AI+Society应运而生。一些互联网公司背景的基金会想要通过AI尝试解决基层医疗和教育资源的不均衡问题。基于我多年的公益实践经验和对复杂科学的热爱,我有幸参与到一些国家实验室和985高校发起的AI+Society的公益项目中。比如,我们正在尝试用人工智能结合语言筛查某些疾病。依靠语言筛查成本低、快速、没有侵入性的特点将筛查推广普及到医疗资源欠缺的地区。

最后,我和集智俱乐部的缘分大概是这样一条事件线:我先读了梅拉妮·米歇尔的《复杂》,知道了梅拉妮是侯世达的弟子;接着,我顺藤摸瓜阅读了侯世达的《集异璧》;在搜索侯世达的信息时,我看到北师大有个集智俱乐部曾邀请侯世达来华讲座。我立刻搜索了解了这个组织,并关注了集智俱乐部的微信公众号。我报名参加了俱乐部组织的读书会,在社群中增长眼界、提升认知。作为一个文科生,学习数理性很强的知识起先是很吃力的,但由于知识具有收敛性,坚持一段时间往往能看到各种知识的共通之处。博雅-全科式的学习一直是我个人的学习习惯,这也是复杂科学令我着迷的地方——很多跨领域的知识到最后可以收敛同汇。求知最得意之处,莫过于在纷繁复杂的世界中看到万物运行背后的简单法则。

杰弗里·韦斯特《规模》,解构万事万物的生长逻辑

很多人说,21世纪是非营利组织的世纪;同样还有人说,21世纪是复杂科学的世纪。两句话合起来就是:21世纪是非营利组织和复杂科学的世纪!集智俱乐部以非营利科研组织的方式已走过20载,不正是这句话的最好写照吗(有点自指的味道啊)

复杂科学和公益都关注意义问题。随意义起舞,复杂公益,必将无往不利。

舞蝶迷香径,翩翩逐晚风。在复杂公益中,跟随意义起舞吧。


|作者简介

徐颠,明日研究院执行院长。感兴趣的领域是公益战略研究、影响力投资。



更多集智故事


集智俱乐部成立20周年有奖征稿


无论你是集智俱乐部公众号的读者,参加过集智俱乐部的活动,参与过集智俱乐部的工作,或者以任何形式与集智有过交会,在集智俱乐部即将20岁这一年,期待你讲述你和集智的故事。



相关详情:

2023,讲出你和集智的故事丨集智俱乐部成立20周年有奖征稿



点击“阅读原文”,关注集智斑图